革委会办公室里，灯还亮着。

负责家属院这片儿的王大妈正在织毛衣。

看到苏晚进来，她有些惊讶。

“小苏？这么晚了，有事吗？”

王大妈对苏晚的印象，就是个闷葫芦，平时见了人，头都不敢抬。

“王大妈，我来……是想反映点情况。”苏晚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哦？什么情况，你坐下慢慢说。”王大妈放下了手里的毛线活。

苏晚没有坐，她走到王大妈面前，撩起了遮住脸颊的头发。

“嘶——”

王大妈倒吸一口凉气。

灯光下，苏晚半边脸高高肿起，五道清晰的指印，触目惊心。

“这是……建国打的？”王大妈的声音都变了。

“嗯。”苏晚点点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当然，是挤出来的。

对付王大妈这种热心肠的居委会干部，示弱，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他为什么要打你？这个顾建国，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能对媳妇下这么重的手！”王大妈气得拍了下桌子。

苏晚垂下眼，声音带着哭腔，开始“告状”。

当然，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事实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包括顾建国和白莲的暧昧，包括他常年拿走她的工资，包括婆婆张桂芬对她和孩子的苛待。

她讲得很平静，没有撒泼，也没有谩骂，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委屈，却让听的人心头发堵。

王大妈越听越气，手里的毛衣针都快被她捏断了。

“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大妈，我想……我想和顾建国离婚。”苏晚适时地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王大妈愣了一下。

这个年代，离婚可是天大的事。

“小苏，你可想好了？这离了婚……”

“我想好了。”苏晚打断了她，“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今天他敢打我，明天就敢打死我。我不能为了一个名声，把命都搭进去。我还有安安要养。”

提到孩子，苏晚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

王大妈一看，心疼得不行。

是啊，这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再不离，人都要没了。

“好！大妈支持你！”王大妈一拍大腿，“这件事，我给你做主！明天我就去找厂领导，把顾建国那个小王八蛋的恶行好好说道说道！”

“谢谢您，王大妈。”苏晚擦了擦眼泪，目的达成。

有了王大妈这个“人证”，明天顾建国母子就算闹到单位去，她也占着理。

从革委会办公室出来，苏晚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辣的疼，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

然而，就在她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建国和他妈张桂芬。

两人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是……红星机械厂的大门。

苏晚心里一沉。

她还是低估了这对母子的**程度。

他们这是要连夜去厂里闹事，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苏晚立刻改变方向，抄了条近路，朝着厂里飞奔而去。

她必须赶在他们之前，见到研究所的领导！

……

红星机械厂研究所，灯火通明。

最近，所里接了个大项目，要研发一种新型的高强度合金，用于军工生产。

整个研究所的人，都在为此加班加点。

所长李卫国正为项目的瓶颈愁得直揪头发，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李所长！李所长！你们可要为我们家建国做主啊！”

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李卫国皱着眉走出去，就看到一个农村老太太，正坐在研究所门口的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

旁边站着的，是厂里的工人顾建国。

“这是怎么回事？”李卫国沉声问。

“李所长！”顾建国一看到他，立刻露出一副悲愤交加的表情，“是我家那口子，苏晚！她……她不守妇道，在外面有了人，被我发现后，还要跟我离婚，把我赶出家门！”

他身边的张桂芬立刻接上话茬，哭得更大声了。

“我苦命的儿啊！娶了这么个丧门星！我们顾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她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怪我们建国，在外面勾三搭四，现在还要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啊！”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同事们都炸了锅。

“什么？苏晚在外面有人了？”

“看不出来啊，平时安安静静的。”

“她生不出儿子？真的假的？难怪她婆婆总给她脸色看。”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向刚刚赶到的苏晚。

她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看着那对颠倒黑白的母子。

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苏晚！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有脸来！”张桂芬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顾建国也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瞪着她。

苏晚，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他就不信，在这么多同事和领导面前，她还能像在家里一样横！

然而，苏晚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躲，也没有怕。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张桂芬扑到跟前时，才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李所长，各位同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关于我生不出孩子这件事，这里，是市人民医院去年开的诊断证明。”

她将那张纸展开，举了起来。

“诊断结果是，顾***，患有严重的弱精症，导致不育。”

一瞬间，全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