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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三年三月初六,长安城朱雀大街。我是裴昭蘅,十六岁,裴氏嫡女。

父亲是太子太傅裴珩,母亲出自博陵崔氏。从小在深宅长大,读诗书,学礼仪,从不出格。

外人看我端庄守礼,其实我心里一直想做点不一样的事。可家里管得严,连出门都要报备。

今天母亲让我去西市取一副新裁的春衫。我穿了杏黄襦裙,披了月白披帛,

发间插着祖传的翡翠蜻蜓簪。马车走得很稳,穿过朱雀门时,街上人还不多。突然,

右边巷子里冲出一匹枣红马,马背上没人,缰绳乱甩,马蹄砸在地上声音很重。

那马直奔我的马车撞来。驾车的仆从吓住了,拉不住缰绳。我坐在车厢里,

听见木轴断裂的声音。马车被撞得歪向一边,轮子卡进石缝,猛地一震。

我抓住座椅才没摔出去。外面乱了起来。有人喊叫,有孩子哭。我的马受惊,前蹄扬起,

差点掀翻车架。我就要被甩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车帘。是个穿玄色胡服的男人。

他右眼角有道细疤,眉头皱着,动作却很快。他把车帘扯下来绑住马头,又用力拉缰绳,

让马转了个方向。马终于停了。他回身看我。我扶着门框站起来,腿有点软。“没事吧?

”他问。我摇头。这时几个巡逻的差役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情况。那疯马已经被人按住,

拴在路边柱子上。差役认出了我:“这是裴家人?”我点头。

其中一个差役指着玄衣男子说:“这位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陆骁,刚从陇右调回来,

在宫里当值。”我知道这个名字。父亲提过一次,说他是边关战将,调进京是为了制衡禁军。

据说他弹劾过两位三品官,朝中不少人恨他。陆骁没说话,只站在马车旁盯着那匹疯马。

我正要道谢,巷口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绛红锦袍的年轻人,腰佩金丝玉带,

手指不停敲打腰间玉佩。他是王振,丞相王衍的独子,现任鸿胪寺少卿。我见过他两次,

一次在曲江宴,一次在太极殿外。他总爱凑近贵女说话,眼神不正。王振走到陆骁面前,

冷笑:“好巧啊,你刚来京城就碰上这种事。”陆骁看了他一眼:“马疯了,救人要紧。

”“救?”王振抬高声音,“你是侍卫,不是车夫。这马是不是你放的,还不好说。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我说:“是他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可能已经被拖行了。

”王振转向我,嘴角翘了一下:“裴家娘子,你确定看清了?刚才那么乱,

谁能保证不是他自己策马冲出来,假装救人?”我盯着他。这话不对劲。

疯马是从他来的那个巷子冲出来的。陆骁开口:“马厩在东坊,这马身上没有编号,

也不是官马。你若想知道来源,该去查巷子后面的民户。”王振脸色变了下,

但很快笑了:“你还挺会推责任。不过没关系,我会禀告父亲,请大理寺介入。

”他说完转身就走,随从跟着离开。差役问我是否需要护送回家。我摇头,自己还能走。

陆骁低声说:“那马有问题。”我看他:“你也觉得不是意外?”“马蹄磨损不均,

像是被人用东西扎过。而且它冲的方向太准,正好撞你车轴。”我心头一紧。他不再多说,

对差役交代几句后便往皇城方向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最近出门,别走这条街。

”我回到车上,心还在跳。马车重新启程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匹被拴住的马。

它的后腿上有道划痕,像是被铁钩刮过。这件事不该这么简单。回到家,母亲正在堂屋等我。

她见我脸色不好,立刻让人端来热茶。我把经过说了,没提陆骁的名字,只说有个侍卫帮忙。

母亲沉默一会儿,说:“王衍最近常在朝会上针对你父亲,说是讨论赋税改革,

实则处处设阻。如今他儿子又出现在你遇险的地方……恐怕不是巧合。

”我低头摸了摸发间的翡翠蜻蜓簪。这簪子是裴家传给嫡长女的,象征身份,也像一道枷锁。

“我想查清楚那匹马的事。”我说。母亲看着我:“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再被人推来推去。如果有人想用我做文章,那就让我先看清棋盘。”她没拦我。

第二天我去西市,找昨天事发时在场的小贩打听。有人说看见一个穿灰袍的人在巷子口喂马,

后来不见了。还有人说那马是王振府上的马夫牵出来的,平时养在南巷马棚。我记下这些话。

第三天我在宫外等陆骁当值结束。他在皇城南门出来时,看到我站在槐树下。

他走过来:“裴娘子怎么在这里?”“我想知道那匹马的下落。

”他顿了一下:“大理寺收走了,但验完就还给了马主——王振报的是他府上走失的马,

说是仆人疏忽。”“他撒谎。”“我知道。”他说,“但我现在不能动他。”“为什么?

”“他是丞相之子,我是外臣。没有证据,贸然指控只会被反咬一口。

”我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说,“他们不会只试一次。”我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风起于青萍之末。

一场风波已经在长安城里悄悄展开。而我,不想再躲在屏风后面听别人决定我的命运。

陆骁是第一个敢当面顶撞王振的官员。他不怕事,也不怕人。我开始明白,

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打破规矩。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留意朱雀大街的动静。

我也让贴身婢女去打听王振的行踪。五日后,有人告诉我,王振去了北市赌坊,输了不少钱,

还打了掌柜。七日后,大理寺传出消息,说有画师作证,

曾在事发当日看见王振的随从在巷子里摆弄马具。证据慢慢浮出来。我没有马上告诉父亲。

我知道他一旦知道,就会让我闭门不出。我要自己走完这条路。哪怕前方是深渊,

我也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朱雀大街的风依旧喧嚣,车马往来如常。

但我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我站在西市口的茶棚下,手里攥着一张皱纸。

上面是那日画师画的草图——一个穿灰袍的人在巷子边牵马,身后有半个模糊的身影,

像是王振的随从。这画师姓陈,是个街头卖画的老人。他说那天收了钱,要他画一幅街景,

结果事后那人就不见了。我找到他时,他吓得直摆手,说不敢惹丞相府。但我给了他一吊钱,

又说了裴家的名字。他犹豫很久,才把这张图交给我。我知道,光凭这个不能动王振。

可它能提醒我,那匹马不是意外。我折好纸塞进袖中,正要走,有人拍了我肩膀。“裴姑娘,

这么巧?”是赵毅。他穿着便服,腰间还是挂着那个酒葫芦,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我没说话。他也不恼,坐下倒了杯茶,“陆骁让我来问你,查到什么没有?

”我抬眼看他:“他让你来的?”“他自己不敢来。”赵毅咧嘴,“怕被人看见,

说他勾结裴家女,图谋不轨。”我不吭声。赵毅压低声音:“你知道王振最近在做什么吗?

他在北市赌坊欠了三百贯,还打了人。掌柜的告到京兆府,被压下了。”我心头一跳。

“他还找了个江湖郎中,买了些奇怪的东西。听说是要配药。”“什么药?

”“说是治惊风的,可那郎中认得,那是让人神志不清的毒草。”我盯着他。

赵毅点头:“你现在明白了吧?那匹马只是开始。他们想让你出事,又不想担责任。

只要你说不清话、记不得事,谁还会信你的话?”我手指收紧。“陆骁知道这些,

但他不能出面。他是外臣,一动就会被说成挟私报复。可你是裴家女,你父亲是太子太傅。

只要你开口,就是朝堂大事。”“可我拿不出证据。”“你现在就有。”赵毅指指我袖子,

“那张图,加上画师的口供,足够让大理寺重审。再加上北市的事,

说不定能逼出点别的东西。”我摇头:“我父亲不会***手这些。他会让我闭门思过。

”赵毅笑了:“那就别让他知道。”“什么意思?”“宫里三日后有春宴,

太子要见各部官员家眷。***能带你进去。到时候,你找个机会,

把东西交给太子身边的人。”“你想让我告状?”“不是告状,是递消息。”他凑近,

“太子最近正愁抓不住王衍把柄。你这一招,正好送上门去。”我沉默。

赵毅起身拍拍我肩:“记住,别走朱雀大街。王振盯你呢。”他走了几步,回头:“还有,

别信那些看起来好心的仆妇。前天你家厨房有个新来的婆子,是王家远亲。”我猛地抬头,

他已经走远了。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我去厨房查看,

果然有个生面孔在切菜。我问她来历,她说是从城南来的亲戚介绍。我没动她,

只让贴身婢女盯着。第三天清晨,母亲带我去宫门候召。春宴未开,贵女们聚在偏殿说话。

我看见王振的妻子也在,她对我笑了笑,眼神却冷。我低头抚了抚发间的翡翠蜻蜓簪。

宴席开始后,我寻了个空档,往东廊走去。赵毅说,太子身边的内侍张德喜常在那里喝茶。

我刚拐过角,迎面撞上一个人。是陆骁。他穿着玄色胡服,刀挂在腰侧,眉头皱着。

“你怎么在这儿?”“我来找人。”“别乱走。”他声音低,“王振的人在找你。

他昨夜去了丞相府,出来时脸色很难看。”“他知道我在查他?”“不知道是你,

但他在查西市那张画。”我握紧袖中纸。陆骁看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想让太子知道真相。”他沉默片刻:“张德喜不可靠。他是王衍旧部。”我愣住。

“去找李尚宫。她掌管宫中文书,和太子母亲有旧。她今天会在藏书阁清点账册。”我点头。

“快去。”他说,“一个时辰后,那边会换岗。”我转身要走,他又叫住我:“小心楼梯。

”我没回头,快步离开。藏书阁在宫苑西侧,两层木楼。我报了名号,守门宦官放我进去。

李尚宫五十多岁,面容严肃,在案前翻着册子。我说是奉母命来送春礼单子。她接过看了看,

没说话。我把礼单放在桌上,顺势将那张纸夹在中间。她目光扫过,手指顿了一下。

我低头行礼:“劳烦姑姑收好。”她嗯了一声。我刚要走,楼下传来脚步声。“尚宫在吗?

”是王振的声音。我僵住。李尚宫立刻合上册子,推到一边,“进来吧。”王振走上楼,

红锦袍晃得刺眼。他看了我一眼,“裴家娘子也在这儿?”“送礼单。”他笑:“真巧。

我是来查一份旧贡品记录,听说去年进的香料有问题。

”李尚宫翻开另一本册子:“在哪一年?”我慢慢往门口退。王振忽然说:“裴娘子,

听说你那天差点被马拖走?真是吓人。还好有侍卫及时出现。”我停下。“不过啊,

有些人喜欢救人,救多了,反倒惹祸上身。”我看着他。“陆骁是不是常跟你说话?

我劝你离他远点。这种人,迟早被贬出京。”我没答话,转身下楼。走到半路,

听见李尚宫说:“找到了,是去年十月的入库单。”我加快脚步。刚出阁门,迎面撞上赵毅。

“怎么样?”他问。“东西交了。”他松口气:“好,接下来等消息。”“王振刚才来了。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我们并肩走了一段。快到宫门时,

他忽然说:“你父亲今天在朝会上被王衍当众质问,说他教女无方,纵容女儿私会外男。

”我猛地站住。“说的是你。”“他……怎么说?”“裴大人当场驳回,

说你去的是宫中正殿,有宫人作证。但王衍咬住不放,说你中途失踪半个时辰。

”我手心出汗。赵毅低声:“他们想逼你父亲低头。”“然后呢?”“太子出面,

说此事已由内廷处理,外臣不必多言。这才压下去。”我闭了闭眼。“回去别提藏书阁的事。

***若问,就说一切顺利。”我点头。回到家,母亲正在院中等我。她神色平静,

但眼神紧绷。“今日可好?”“还好。”她盯着我:“你父亲生气了。”“我知道。

”“他说你不该擅自行动。”“可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她沉默一会儿,

忽然说:“王衍今日派人送来一封信,说若你愿当众道歉,承认那日记忆混乱,

误认救人之人,便可平息流言。”我冷笑:“他想让我否认陆骁救我?”“是。

”“那我宁可被关一辈子。”母亲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你越来越像你外祖母年轻时了。

”晚上,我坐在灯下,翻着一本旧诗集。窗外传来轻微响动。我抬头,看见窗纸上有个影子。

不是人形,是一只鸟。我推开窗,一只黑羽鸽子落在窗台,腿上绑着小竹管。我取下,打开。

里面是张极小的纸条,字迹潦草:“春宴账册已呈太子,三日内必有动静。勿再露面。

”是陆骁的字。我捏着纸条,吹灭灯。月光照在桌角,映出一道细长的痕。

那是我早上磨簪子留下的。翡翠蜻蜓的尾尖,已被磨出一点锋利的棱角。我醒来时,

天还没亮透。窗纸泛着青灰,屋子里静得很。昨夜那只黑羽鸽子已经不在了,窗台空着,

只有竹管留下的压痕还印在木头上。我坐起身,袖中那张纸条还在,已经被我撕成两半,

藏在夹层里。不能再等了。陆骁说三日内会有动静,可王衍的动作比我想的快。

今早厨房传来消息,父亲在朝会上又被逼了一次。这次是御史台的人出面,弹劾他纵女行险,

私通外臣。虽没点名,谁都明白说的是我。母亲没拦我出门。她只递给我一件深色披风,

说外面风大。我没问她是不是知道我要去哪,她也没问我要做什么。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但有些事,不必说也懂。我从后巷绕出府门,走的是西市旧路。赵毅说过,朱雀大街不能走,

可我得去东市一趟。那里有个药铺,掌柜认得配毒草的郎中。我手里还有半张线索。

街上人不多。我低着头,手指一直贴着袖中簪子。翡翠蜻蜓的尾尖被我磨过,

现在摸上去有一道细棱,硌手。这东西原本只是装饰,现在成了我能握住的唯一武器。

东市口的药铺开着门。我进去时,掌柜正在抓药。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手顿了一下,

又继续称药。我没说话,把一串铜钱放在柜上,指了指角落里的甘草。他装作整理抽屉,

低声说:“姑娘来晚了。”“什么意思?”“那人昨夜跑了。官府说是畏罪潜逃,

其实是被人连夜带走的。”我盯着他:“谁带的?”“不知道。穿便服的,不是衙役。

”我心里一沉。这不是王振的手法。他是纨绔,做事张扬,可这次太利落。

背后有人替他善后,而且是能动用官差的人。我转身要走,掌柜忽然说:“等等。

”他塞给我一张小纸片,皱巴巴的,上面画了个记号,像是一把刀插在井边。

“这是那人留下的。他说若有人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裴家娘子。

”我没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攥紧纸片,我出了门。刚拐进巷子,听见马蹄声由远而近。

我闪身躲到墙后,看见三骑从街心过去,领头那人穿着暗红官服,腰佩铜牌。

是大理寺的差官。他们往西市方向去了。我立刻改变路线,不再回府,转道往北。

城北有座废弃的尼庵,赵毅曾提过,那是他安插眼线的地方之一。如今我能信的人不多,

但他至少还站在陆骁那边。庵堂在一条窄巷尽头,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院子里长满荒草。

正殿门开着,里面供着半尊泥佛,香炉倒在地上。我正要退出,听见楼上木板响了一声。

“谁?”我问。没人回答。我慢慢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得很轻。二楼是间禅房,

门缝里透出一点光。我伸手推门,门没锁。屋里坐着一个人。黑衣,蒙脸,

手里握着一把短匕。他抬头看我,眼神冷。“你不该来。”是陆骁的声音。

我松了口气:“是你。”“你怎么找到这的?”“纸条上的记号。井边插刀,

是你们军中的暗语,代表‘信使暂避’。”他没说话,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让我坐下。

“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他说,“王衍想逼他辞官。只要裴大人一退,

太子就少了一个支柱。”“那药铺的事呢?”“有人抢先一步灭口。大理寺接到密报,

说那郎中勾结江湖贼人,图谋不轨。证据齐全,动作太快,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们在清场。”“是。”他点头,“不只是对付你,

也在清理所有可能牵连到王振的痕迹。你现在查的,已经不是一匹疯马的事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片。“可我还是得查下去。”陆骁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

他的右眼角那道疤在昏光下显得更深。“我已经递了调职申请。”我猛地抬头:“你要走?

”“我要去陇右。”“为什么?”“留在京中,只会让你更危险。王振盯你,是因为我。

我若离开,他们就会放松对你的监视。”“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至少能拖时间。

”“拖到什么时候?等他们把你贬走,再把我嫁给哪家世族?还是等我父亲真的告老还乡?

”他停住脚。“你不懂。朝堂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个人冲上去,只会被碾碎。

”“可总得有人试。”他看着我,眼神变了。不是冷,也不是怒,是一种我读不懂的东西。

“你知道赵毅昨天去了哪?”他忽然问。“我不知道。”“他去了太子府。不是以将军身份,

而是以证人身份。他交出了一份名单,

上面有王振欠债的赌坊、收钱的官吏、还有那个被带走的郎中真正的住处。”我心跳加快。

“他还活着?”“活着,但藏起来了。赵毅安排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太子下令,让我即刻离京。表面上是调任,实则是保护。如果我不走,

王衍会直接动手杀我。”我站起来:“那你现在在这,是违令?”“是。”屋子里安静下来。

窗外风刮过破瓦,发出沙沙声。我忽然明白过来。“你来见我,不是为了劝我停下。

你是来告诉我,你还活着,还在查这件事。”他没否认。“那份名单,不止这些。”他说,

“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帮王振伪造文书。这个人,在户部。”“是谁?”“我不能说。

但你要记住,如果你想找突破口,别盯着马匹和药草。去查去年冬天的驿马记录。有三匹马,

本该送去边关,却留在了京郊马场。”“为什么?”“因为它们被调换了毛色。

真马送去边关,假马留在京城——就是那匹冲向你的。”我浑身发冷。原来那不是意外,

也不是临时起意。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连马都换过。“你把这些告诉赵毅了吗?”“说了。

他也觉得,这事能动王衍。”“可我父亲不会帮我。”“你不需要他帮你。”陆骁看着我,

“你需要的是,让他没法拦你。”我懂了。如果我能先拿到证据,摆在所有人面前,

父亲就算想压,也压不住。“你走之后,我会小心。”我说。他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包,

递给我。“打开看看。”我解开,是一枚铜牌,上面刻着“骁”字。

“这是我在陇右时的兵符信物。若你遇到危险,拿它去找玉门关守将,他会认。

”我握紧铜牌:“你什么时候走?”“天亮前。”“那我走了。”“走后巷,别回头。

”我转身往门口走,手碰到门框时,听见他在后面说:“裴昭蘅。”我停下。“下次见面,

别叫我陆侍卫。”我没说话,拉开门走出去。巷子里光线很暗,风吹得衣角翻飞。

我沿着墙根快步走,一路没停。直到转出第三条街,我才敢回头看一眼。庵堂的门关上了。

我摸了摸袖中的铜牌,又碰了碰发间的簪子。翡翠蜻蜓的尾尖依然硌手。走到东市岔口,

我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脸。是李尚宫。她对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走上前,她拉开帘子让我进去。车里有一份卷宗,封着红签。“太子昨夜批的。”她说,

“关于驿马调换的事。你可以看,但不能带走。”我翻开第一页,手开始抖。

第一行写着:“贞观十七年冬,京畿马场三匹赤骝失踪,补录为青鬃。”我掀开车帘时,

李尚宫已经不在了。马车停在太子府后门的巷口,卷宗还在我手里。

那页写着“贞观十七年冬”的纸被我捏得发皱,边角起了毛。我没急着下车,

把那行字又看了一遍。赤骝换青鬃,不是一日之功。他们早就在准备,只等一个机会。

机会就是我。我收起卷宗,推门下车。守门的小太监认得我,没拦,

只低头说:“殿下在东院。”我沿着墙根走。天快中午了,日头照在青砖上,有些晃眼。

东院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侧过脸,是陆骁。他穿着玄色胡服,腰佩环首刀,

和往常一样站得笔直。可我知道,他本该在天亮前就离开京城。他还在这,说明事情有变。

我停下脚步。他也看见了我,抬手示意侍卫退下。等人都走了,他才开口:“你看了卷宗?

”“看了。”“不该看的。”“已经看了。”他盯着我,眉头皱了一下:“太子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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