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穆城外的破庙中,林真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见破庙外传来喧哗的人声:
这里有个破庙!
快,来人给我进去搜!
破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摇摇欲坠地晃悠了两下,最终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林真:……
暴力拆迁不可取。
来人踹开破木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破庙中的林真。他狞笑道:越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可叫咱兄弟们好找。
他朝着破庙外打了个手势,后面的人立即鱼贯而入,顿时将本就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这群人准备得很是齐全,一看就是做好了绑架的全套准备。林真扫视了一眼,见后面有几人已经从腰间掏出了麻绳、麻袋,甚至还有一块沾满油渍的破抹布?
略微有点儿洁癖的林真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
偏偏带头的那个小头目还挥手示意那几人上前,他桀桀地笑道:越姑娘,得罪了!
林真看着那些脏兮兮的东西,平静地心想:懒得同这些人虚与委蛇,还是全部打死好了。
她掰下香案的一条桌腿,在手中掂了掂。
下一刻,那条桌腿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威势,发出响亮的破空声,朝众人的脑壳挥去。
嘭!
嘭嘭!
躯体沉重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林真手持桌腿大杀四方,很快,破庙内只剩下她一个还站着的人!
魔教众人倒在地上,内心恍惚:不是说越家大小姐身娇体弱,病若西子吗?中原武林管这种暴力怪物叫病若西子?还是说中原的江湖已经卷成这样了?
对于他们内心的想法,林真毫无所觉。她低头看向那几个拿着绑人装备的家伙,目光清冽中透着一股可怕的寒意:你们想用这种脏兮兮的东西来绑我,我很不高兴——
被她看着的几个人瑟瑟发抖:我们还没有绑呢!
林真手中的桌腿重重地砸在地上。那几人又是一抖,只觉得仿佛下一秒那桌腿就会砸开自己的脑壳。
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只见那个拿着麻绳的人骤然暴起,伸出布满青筋的大手——
然后他把绳子一圈一圈地绕在自己脖子上,诚恳地说:误会,其实这是我的围脖。圣教最新的款式。
众人一脸学到了的表情:还能这样!我悟了!
另一个人有样学样,把自己套进了麻袋里,闷声说:这个是我的外套。我们那边现在就流行穿这样的衣服。
剩下的那个人看着自己手中油腻腻黑乎乎的抹布,咬牙在自己脸上抹了抹,哈哈……这个是我的手绢啦……我的皮肤平时有点爱出油……
林真恍然,她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误会吗?
是啊是啊!都是一场误会!众人连忙附和,现场气氛和乐融融。
原来你们不是坏人,这可真是太好了!林真笑了笑,看上去亲切极了,那你们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呀?
魔教众人满头大汗。他们立刻把教主给卖了,是我们教主!他……他想和越姑娘交个朋友,所以吩咐我们来请越姑娘……
林真笑着拍手,可惜说出的话在魔教众人耳中更像是一种威胁:好呀,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教主这样盛情相邀,我怎么能拂了他的好意呢?
都起来吧,在地上趴着多凉啊。她向魔教众人招了招手,问:你们的马车停在哪里呀?
众人:根本没有马车。谁出来追杀还驾马车?魔教那微薄的经费也不允许!他们每次出任务都是靠两条腿走的!
林真没有听到他们的心声,她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真诚的疑惑:教主邀请我上门做客,居然连马车都不准备一辆。这就是魔教的待客之道?
不不不!众人连忙否认,我们……我们准备了轿子!
林真满意点头,轿子也可以。去抬过来吧。
带队的小头目连忙应声,点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属下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走出门不远,一个呆头呆脑的属下问他:我们没有准备轿子啊?
小头目气得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没有轿子,你现做也要给我做一个出来!
事实证明,在生死存亡关头,人能够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四人劈了一棵树,硬生生在一盏茶的工夫拼凑出一抬简易版的坐辇。虽然没有刷漆,没有雕花,但是这样原木纹的坐辇,看上去也很有种天然的美感。
小头目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心灵手巧。
他的憨憨属下往破庙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那个女魔头好像在看这边!
快!快把这轿子抬过去!
林真身边,一个众人看不见的白色光团上上下下地浮动着,它气愤地向林真告状:宿主,他们在背后说你是女魔头!实在是太可恶了!宿主明明这么温柔善良!
林真沉默了。她不知道006从哪里看出来她温柔善良,只好岔开了这个话题,世界线下载好了吗?女主有什么要求?
已经下载好啦!006把下载好的世界线调出来,在最后一行划上重点:女主希望能够救下越家所有人!
林真一目十行地看完整个世界剧情,大致是说:男主阎狰,也就是魔教教主,派属下屠了越家满门,掳走了女主越青芷。
阎狰见到越青芷的第一眼,认出了她是小时候救过自己一命的姑娘,内心懊悔万分。
他有意补偿越青芷,对越青芷百依百顺,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深深地爱上了她。然而越青芷与他有着灭门血仇,对他不假辞色,每天都在谋划着怎么刺杀他。
总之就是经历了一些我爱你你不爱我、虐身虐心的剧情,伤痕累累的女主见复仇无望,饮恨自尽。
阎狰抱着一尸两命的越青芷忏悔不已,他打造了一副冰棺,将越青芷的尸体放入冰棺中,然后不知所踪。
一尸两命?林真惊讶挑眉,女主真的是阎狰的救命恩人,不是他的杀父仇人吗?在明知道自己屠了越青芷满门,并且也认出了自己救命恩人的情况下,还强迫了她?
女主真的没有要求把阎狰腰斩、凌迟、五马分尸什么的吗?
006也忍不住开始怀疑,它又细细地把女主的要求检索了一遍:没有。女主没有明确地提出类似要求。
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林真感慨道,没关系,我会帮她剐了那个狗男主的。
006对这个决定十分赞同,它高兴得跳起来喊道:好耶!
满门被灭的江湖女主(二)
此时,小首领和他的几个属下已经把坐辇抬到了破庙前。他战战兢兢地引着林真来到坐辇前,恭恭敬敬地说:姑奶奶,您请上坐。
林真似笑非笑,哦?不是女魔头吗?
几人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林真转身上了轿辇,和蔼友善地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开个玩笑而已。
哈哈,几人讪笑,您真是风趣幽默啊。
林真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问:我想先回越家一趟,你们没有什么意见吧?
众人含泪摇头:怎么会有意见呢?谁他妈敢有意见呢?
林真满意点头,很好。那就出发吧。
于是,众人抬着轿辇,浩浩荡荡地朝着越家出发了。说实话,轿辇后面跟着二三十个黑衣人的场景……看上去颇为壮观呢。
魔教众人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天穆城越家。
不快也不行,不仅是因为轿辇上坐着的暴力女魔头,也是因为一路上各种惊奇、震惊的目光。
这一路走来,浩浩荡荡的魔教队伍不止一次引起了群众的围观。听听周围的讨论声:
这是在干什么呢?
哎呦,这些人看上去好奇怪呦!
有人认出了魔教的特殊标志,大喊:是魔教的人!
围观的群众闻言后退了两步,几乎要作鸟雀散。
有急公好义的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魔教贼子,你们又强抢了谁家的姑娘,速速把她放下!
魔教众人:原本确实是去强抢的,但是ᴶˢᴳ我们也没抢成啊!
林真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她见轿子停了下来,不满地轻咳一声:动作麻利点,别逼我捶你们——
感受到她凌厉的视线,抬着轿子的几人顿时感觉如芒在背,魔教的那个小头目忍着羞耻,朝着人群大声说到:我们没有强抢谁家的姑娘,这是我们的姑奶奶!我们正要送姑奶奶回家去!麻烦各位让个道!
众人:哦!
好孝顺哦!魔教的人居然如此孝顺,真乃奇事!
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只是议论声一直没有停歇——
好年轻的姑奶奶!
魔教的人挺孝顺的嘛,要是这位姑奶奶能管教管教他们,让他们别欺男霸女的就好了!
魔教的人哪次出现不是鸡飞狗跳,这是他们第一次体验到被人围观的感觉,有人开始后悔自己出门为什么不蒙面,脸皮薄一点儿的已经伸手把自己的脸给捂住了。
在一众灼热、犀利、八卦的眼神中,魔教众人抬着轿辇,逃也似的奔向越府。
救命!我们真的不想再被围观了!
林真对此接受良好。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写着越府二字的门匾,对魔教众人的脚程表示满意。
越府的大门紧闭着,在秋风中透露出一丝萧瑟之意。小头目觑着林真神情,极有眼色地上前叩门,快开门,越姑娘回来了!
朱红色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
守在门口的这位大约和小头目有点儿交情,他看了一眼坐在轿辇上的林真,挤眉弄眼地说:可以啊,老张,你办事够利索的。这回右护法的赏肯定少不了你的。
小头目冷汗涔涔地应声,他想:别说赏我什么,右护法今天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我们魔教这次算是踢到铁板啦!
守门人高兴地跟他寒暄了几句,伸手往前面一指,右护法在前厅呢,你快去吧!
小头目含泪点头。
见林真没有要下轿的意思,众人识趣地没有出声,自觉地抬着轿辇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守门人看着老张抬着轿辇步履蹒跚的背影,再看看轿辇上端坐着的林真,不禁啧啧感叹:老张可真是怜香惜玉啊。
是不是怜香惜玉不知道,不过老张觉得自己的性命还是值得怜惜一二的。到了前厅,他殷勤地为林真引路,越姑娘,您请这边走。
早已得了消息的右护法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厅上喝茶。
喝的还是越家主珍藏的蒙顶甘露。
他悠闲地用盏盖拨开浮沫,对旁边的手下说:去把越家的人都带过来。等越姑娘到了,就送他们上路吧。
于是,当林真到了之后,看到的就是一屋子乌泱泱的五花大绑的人,还有坐在首座上邪笑的右护法。
林真忍不住跟006吐槽:他看上去好像有点……油腻?
右护法原本是打算用自己邪魅狂狷酷霸拽的神情震慑住这位越大小姐的,但是他看到林真的第一眼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险些打翻了茶盏。
一阵兵荒马乱。
右护法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袖口,沉默酝酿了片刻,终于找回感觉,再度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
越姑娘,百闻不如一见呐。江湖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林真淡然点头,过奖。
这个反应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他待会儿就让这个小美人眼泪汪汪地哭出来。
右护法不敢再去端那个茶杯,生怕又搞出什么动静破坏了自己努力营造出的沉重气氛:越姑娘,我们圣教只是想请你上门做客罢了。你搞出这么大动静,倒显得我们圣教不近人情了。
带回越青芷的那群人一个个低着头一声不吭,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气氛略有些怪异。右护法没有了捧哏,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唱独角戏:越姑娘不给我们圣教这个面子,我若无所作为,难免叫人看轻了圣教。既然越姑娘是圣教的客人,那么我只好用越家其他人的头颅来做这个教训了,越姑娘以为如何?
不如何。你去死吧!
嘭的一声,当头一棒!
右护法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冒出了金星,等他看清了手持木棒的人是谁,先是不可思议,然后气极反笑,越姑娘,你——
林真没有和他多话,又是一棒子挥过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一旁的越家人目瞪口呆。
这是谁?这是越青芷吗?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魔幻的?
林真没有理会他们的惊疑,她上前把众人身上绑着的绳子解开,对众人说:大家先去里间待一会儿,有什么问题等我解决完这件事再说。
对着林真冷静的眼神,越夫人把一肚子担心的话咽了下去。最终,她只是伸手抚了抚林真的脸,青芷,万事小心。
林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放心吧。
006在一旁快乐地放起了电子烟花,欢呼道:恭喜宿主,只用了4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实在是太厉害啦!从修仙世界来的宿主就是这么牛!
林真无奈地摇摇头,这样任务就完成了?
对啊,006看上去很兴奋,女主的要求是救下越家所有人,我们不是已经把越家人都救下来了吗?主系统都已经给我结算积分了呢!
越青芷可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林真一边用麻绳捆住右护法,把他吊到房梁上,一边对006说:现在这个形势,光是救下越家人有什么用?等我一走,越家八成又是满门被灭的下场。
她用力地在绳子上打了个结,说:救人救到底,反正我还要在这个世界待一段时间,就顺手帮她把那些威胁都清理掉吧!
哦……006似懂非懂,好吧,我都听宿主的。
林真后退两步,打量着悬挂在房梁底下的右护法,漂亮!她转头问006:006啊,你觉得我这绳子绑得怎么样?
006闭眼狂吹:绑得特别有艺术感!而且还很结实!非常有特色!
就是挂着的那人有点像王八——
满门被灭的江湖女主(三)
像王八的右护法是被一桶冷水浇醒的。
他猛地甩掉脸上的水珠,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吊起来了,而且是用双手捆在一块,双脚捆在一块,脸朝上的姿势吊起来的。
妈的!这不就是平常百姓杀猪时捆猪的手法吗!竖子敢尔!
右护法感觉到奇耻大辱,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用力一挣。幸亏这绳子不算特别结实,用上内力稍一用力,绳索便寸寸爆裂开来——
然后右护法就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林真:……
啧,后脑勺先着地,不会给摔傻了吧!
但不得不说武侠世界的人就是皮糙肉厚,都摔成这样了,这位右护法居然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凌厉的拳风朝着林真的方向击去!
被林真修理了一顿的右护法并没有吸取教训,他大约是以为对方趁自己不备,出阴招才放倒自己的。于是他屈指并爪,直冲林真而去——
然后不出所料地再次被林真揍了一顿。
林真不解地问他手下:他一直都这么勇敢的吗?他不知道我会武功吗?
魔教众人低眉敛目,安静如鸡。
右护法无力地瘫在地上,恨恨地锤了一下地: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江湖传闻中身娇体弱的女人会有这么强的武功!这不合理!
林真垂眸看着他,幽幽地说:你很有活力嘛。说起来也怪我记性不好,居然忘记给你穿琵琶骨了。
右护法懊悔捶地的动作一顿。
林真随手拿起桌上的那根木棍,向右护法逼近,别怕,有一点点痛,她的笑容落在右护法眼中简直像魔鬼一样可怕,很快就结束了。
噗呲一声,是木头穿透皮肉的声音。
右护法眼前一黑,在晕过去之前,他悲愤地心想:他奶奶的,为什么要用钝器穿琵琶骨啊!哪怕你用把刀也比这要好啊!
目睹了全程的张姓小头目:我觉得不用再穿了,这琵琶骨八成已经碎了!
围在厅外探头探脑的魔教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暴力女魔头,竟恐怖如斯!
林真看着右护法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略有些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她没有再去管右护法,向一旁的那个小头目招了招手,吩咐道:去把越府里面所有魔教的人都召过来。
张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是要准备开始清算了么?他的动作带上了几分迟疑,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是打算……
林真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她似笑非笑地说:别担心,只是和大家说两句话而已。
张明:真的只是说两句话吗?怕不是用拳头或者木棒同大家说两句吧……
快去,谁敢不来的话,下场就和那ᴶˢᴳ家伙一样。
这句威胁立竿见影,张明看着右护法凄惨的样子,大惊失色,说:我马上就去!
张明的办事效率确实不错,难怪能在魔教中混到这个位置。没过多久,厅外的院子里就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不知道张明同这些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一个个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当然,偶有几个不服气的,在林真亲切随和的劝导下,很快也消停了。
张明站在一旁,恭敬地向林真汇报:越姑娘,魔教此次派出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林真略微数了数院中站着的人,居然有百来个之多。魔教为了抓越青芷可真是兴师动众啊。
林真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平和,她平静地扫视院中一圈,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抖成一团,活像一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林真开门见山地说:本来呢,以你们做的事情来说,我把你们都杀了也不算很过分。
众人:!!!
不过我也不是很喜欢杀人。林真话锋一转,所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离开魔教,从今往后多行善事,不许再为非作歹。出了这扇门,要是有人被我发现还在继续作恶的——
院中一块有半人高的太湖石嘭地一声碎裂成灰。
有如此石!
众人低头沉默不言,就听林真又说:如果有想回魔教的,那就留下来在越家多住几天。三天后,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说完了两种选择,林真抄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向众人:选一个吧。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我早就看不惯魔教的行事了,我……我想离开魔教……
林真微微颔首,走吧。记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个人点头应下,随即真的头也不回地从正门离开了。
像是按下了什么奇妙的开关,众人一阵哗然,争先恐后地说:我选离开魔教!
我也选离开魔教!
俺也一样!
林真点头让他们离开。院中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张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也选择了离开魔教,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向林真深深一揖,说:多谢越姑娘不杀之恩。
林真淡然点头,不谢。走吧。
最后一个魔教的人也走了。
真清净啊。林真看着空旷的庭院感叹道。她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这样清净过,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
006小心翼翼地问:宿主,魔教的那个右护法怎么办,要不要也放走呢?
林真摇了摇头:不放。她看着已然晕过去的右护法,真诚地发问:他真的是魔教的右护法吗?那么多魔教的人,他们走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问一问右护法会不会走?
006很想说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敢问吧,但是想一想众人走的时候毫不留恋迫不及待的样子,又不是那么确定了,它说:可能……魔教的同事关系……就是这样的?
不管众人是慑于林真的武力不敢开口,还是真的急于奔向新生活把这么个人给遗忘了,总之,右护法就是被单独落在了越府。
林真也没有要管他的意思,推开门直往屋内去了。
006飘在一旁,忍不住咂了咂嘴:啧,右护法!真惨啊!
满门被灭的江湖女主(四)
屋内的越家人或坐或站,面上神情都是忧心忡忡。整个越府的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居然不怎么显得拥挤,看上去还没有魔教来的人多。
林真一推门进来,就看见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部都汇集到她身上!
嚯,好整齐!
虽然众人目光如炬,但是似乎都犹豫着没有开口,只有越夫人上前一步,担忧地问:青芷……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林真看着她隐含担忧的目光,不得不举起屋内那张沉重的沉香木桌,来证明自己的身强体壮。我真的没有受伤,魔教的那些人根本打不过我,我已经把他们都给赶走了。
好了好了……快放下!越夫人一阵惊慌,手忙脚乱地让林真放下木桌,你身子弱,怎么能举这么重的东西呢,快放下来……
林真依言把沉香木桌放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地面仿佛都随之轻颤。
越家老二干咳一声:大嫂啊……我觉得,青芷侄女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柔弱……
何止是不柔弱啊,简直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在场大部分人心里大约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没有人说出来罢了。最后,还是越家主问出来大家心中的疑惑:青芷,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心疾没事了吧?
我在城外被魔教的人抓住了,可能是因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突然就顿悟了越家剑法,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林真睁着眼睛胡诌道,然后我就发现那些魔教的人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根本打不过我,所以就都跑了……
至于心疾,林真蹙了蹙眉头,说:略微好了一点,心口还是有点儿难受……
虽然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没有说服力,但是对越青芷戴了几百层柔光滤镜的越夫人还是大惊,她连忙伸手把娇弱无力的林真搂在怀里,哎呀,你这孩子,难受怎么能强撑着不说呢……你这几天在外边担惊受怕的,一定是累坏了,快去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林真捂着心口,一脸坚毅地说:没事的,我还能再坚持……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说着,她又弱柳扶风地轻咳了两声。
越夫人满眼怜爱,心疼地说:你看你这小脸白的。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了,这些琐碎小事要是还要你来操心,你爹也不用当这个家主了。
越家主:……
如此情形,就算众人有一肚子的疑惑,也没有人能厚着脸皮硬扯着身体不适的越青芷问东问西。
越家老二打了个哈哈,说:是啊,侄女你快去休息休息,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的。
林真微微蹙眉,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呀,越夫人连忙向众人摆手,魔教的人都已经走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
众人把视线投向越家主。
越家主咳了一声,说:咳,都散了吧。
其实对于林真的说辞,大家不管信不信心中都已有了自己的思量,再说也不能真把自家人当成犯人一样来审,于是大家就坡下驴,纷纷起身说:散了散了,没什么大事,咱们各回各的院里去吧!
前厅的地面上还凄凄惨惨地躺着一个人,周围还有一滩新鲜的血迹,看上去妥妥的案发现场。
越夫人大约是被病弱的越青芷蒙蔽了视线,像是没看到这里躺了一个大活人似的,目光只担忧地看着林真,一路对林真嘘寒问暖地走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众人却没法像她那样视若无睹,他们看着被木棍钉在地上的右护法,感到一阵咋舌。
越家老二忍不住感叹:青芷侄女……真是天降猛士啊!
这位拳打魔教、力能扛鼎的猛士,被越夫人强硬地塞进了暖阁中蓬松柔软的被窝里。
她的发丝迤逦堆叠在枕边,只露出一张苍白而美丽的小脸,眼睛沉沉地闭着,看上去显得格外乖巧。
越夫人的声音柔得像水一般,生怕声音大一些会把越青芷震伤似的:我可怜的青芷……
林真侧头看着她,适时地打了个哈欠:母亲,我困了……
哦、哦。越夫人仔细地给她掖上被角,温声说:青芷,那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家中的事情不用操心。
嗯,知道啦。
等越夫人一走,林真立马掀开被子唰地坐起来,动作之迅捷灵敏,与在越夫人面前柔弱无力的越青芷判若两人!
006被这极速变脸的技术震惊到了,它兴奋地说:宿主,我们这是要去夜袭魔教吗?
林真吃惊地看了它一眼:你在想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夜袭魔教?
哦。006略有些失望,它问:那现在要做什么呢?
林真盘腿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周身灵光闪现,打坐,修炼。
006肃然起敬:这就是修仙界的卷王吗,身在灵气稀薄的小世界也不忘修炼,难怪能成为天下第一!
林真不知道006又脑补了什么,她神识沉入体内,看着越青芷那细弱破损的经脉,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运转灵力一点点修复起来。
夜幕降临,越府上下虽然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众多变故,但是大家的心态似乎都还不错,个个睡得酣沉。
只有黑灯瞎火的前厅在深更半夜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在院中追着老鼠到处ᴶˢᴳ跑的猫儿都被吓得不轻,一溜烟地蹬上墙头跑远了。
第二天大清早,有武功傍身于是听力也比众人好一些的越家主顶着青黑的眼圈,问一旁的越夫人:夫人,昨天晚上你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越夫人茫然道,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
越家主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谁,半夜在府里鬼哭狼嚎的!扰人清梦,缺不缺德啊!
越夫人正歪着脑袋梳头,闻言也义愤地谴责了那个深夜扰民的人几句,她笑着问: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
哈哈,越家主爽朗地笑道:夫人睡得香甜,为夫怎么忍心吵醒夫人呢?
越夫人娇嗔地瞥他一眼。
这对老夫老妻在这边蜜里调油。而前厅那边,喊叫了一夜的右护法嗓子都哑了,他眼神空洞,无力地瘫在血泊中,心想:来个人吧,哪怕是把我杀了也好……
满门被灭的江湖女主(五)
第二天清晨,曦光初露,一个身穿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潜入了越府。
他看着越府上下平静宁和的气氛,大为震惊,蹲在墙头看了好半晌,最终才犹犹豫豫地扒在房顶,轻悄悄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钉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右护法。
那人警惕地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连忙从墙上翻下来冲了上去:右护法,右护法你这是怎么了?
右护法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听上去倒像是快要断气了,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人语速飞快地说:教主传令,若是越青芷不愿同你回圣教的话,不必强求。还有,不得伤越府上下一根汗毛,我怕你下手太快,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右护法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奶奶的!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不要为难越青芷,我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传信的人动作灵敏地避开了这一口血,讪讪地说:不过现在看起来,越府上下应该没出什么事……
右护法:废话,有事的是我!
那人挠了挠头,问:不过,右护法你怎么会被打得这么惨啊?是不是越家的人找了什么武林高手来帮忙?
右护法轻轻地动了动手指,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虚弱地说:先、先把我救出去再说……行吗……
再聊下去我就要嗝屁了!
哦哦!那人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适合讨论的地方,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把右护法钉在地面上的木棍,惊道:这是谁干的,扎得好深呐!
右护法又想起那个把自己扎进地里的女人,脸色忍不住扭曲了几分。
那人没有注意到右护法变幻的表情,他看着那根木棒思忖了片刻,从身后拔出一把刀来,朝木棒钉在地面上的那头用力一斩——
右护法脸色愈发扭曲起来,又猛地喷了一口血。
他忍着全身上下仿佛撕裂般的疼痛,咬牙说:快、快离开这里!
是。黑衣人用力将右护法扶起来背在背上,又像来时一样,蹑手蹑脚地从原路翻墙翻出越府,又马不停蹄地奔着最近的医馆去了。
006忍不住摇醒了正打坐的林真,焦急地说:宿主,那个魔教的右护法跑啦!
跑了就跑了,林真平静地说,我又没说要关着他。他要是跑回魔教就最好不过了。
006:为什么呀?像这样的坏家伙,就应该把他直接一刀砍了!
林真无奈摇头:你这系统怎么比我这个剑修杀气还重啊?放心吧,他逍遥不了几天,自然有人收拾他。
真的?谁啊?
真的。林真笑着说:如果十天之后他还活着,我亲自出手解决他,如何?
唔……好吧!
真乖。
经过一晚上的修炼,越青芷体内的经脉已强劲了许多,林真心情大好,随手挽了个发髻,推门准备在小院内再练一练剑法。
然后就和蹲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女对上了视线。
左边那个脸圆嘟嘟的侍女惊得打了个嗝,眼睛瞪得圆圆的:姑娘,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林真抬头看了看清晨的曦光,内心十分疑惑:这也算早吗?鸡都叫过三遍了!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女抿唇笑道:姑娘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呢,等梳洗过之后,可要去花园走走?
不必。林真忙摆了摆手,她不明白花园有什么好看的,有这工夫还不如多练一会儿剑呢,给我拿柄剑来就好。
是。
两位侍女很快呈上了梳洗的用具,另外还挑了一柄细长秀丽的长剑一并送了过来。
林真草草地装作用水擦了一把脸,实际上用了一个净尘术,然后对睡眼惺忪的两个侍女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们且去休息一会儿吧。
打发走两个侍女之后,林真又在院中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才终于到了越府众人正常的起床时间。
她估摸着越家主和越夫人的作息,打算等他们大概吃过早饭之后就过去一趟,顺便说一说自己准备出远门的事情,结果越家主和越夫人就先过来找她了。
越夫人一进院门就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青芷,你觉得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如果不是怕吓着越夫人,林真甚至可以给她表演一个倒拔垂杨柳。
越家主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脸色还是不太好,不可掉以轻心。他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递给林真,我请秋大夫改良了一下之前的药方,重新制了些养心丸。你带在身上,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吃一颗。
好。林真把瓷瓶放入袖中,没有铺垫,单刀直入地对越家夫妇说:父亲,母亲,我担心魔教还会继续来找我,我想出去避一段时间,也顺便散散心。
她顾虑到越夫人脆弱的心灵,特意找了个其他说辞,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是去魔教砸场子的。
结果越夫人居然没有担心,她一脸赞同的表情:魔教确实猖狂,青芷还是去外头避一避比较好。
越家主也说:魔教势大,为了安全起见,确实是该去躲一躲风头的。
林真:你们突然变了口风是怎么回事?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越夫人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说:青芷,你猜这是什么?
……林真看了看她,我猜是……一封信。
哼哼!这可不是普通的信!越夫人语气骄傲地说:这是写给剑圣的信!
林真一脸就这的莫名:我也能写……
越家主在一旁解释道:你母亲与剑圣……曾经有一些交情,剑圣留给她一块玉佩,说若有什么难事可去寻他帮助……
听起来这背后好像有什么故事。
越夫人从腰间摘下那块神鸟纹玉佩,放到了林真手中,说:你拿着玉佩和这封信去昆仑山找剑圣,有他的庇护,魔教一定不敢再来找你。
林真拿着那块玉佩,只觉得有点烫手:可是我不打算去寻求剑圣的庇护——
越夫人看她良久不言,便当她同意了,说:好了,你就去昆仑待上三年五载的,就当是去求学了。等时间一长,魔教自然就把你给忘了。
不,不需要三年五载。林真心想:不需半年,魔教会彻底消失在这个江湖上。
满门被灭的江湖女主(六)
此时的魔教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林真也没有心思再去管忙忙碌碌的越府众人,因为就在这天晚上,承载着她小徒弟的那盏琉璃灯突然亮了。
正打着坐的林真猛然睁开眼,她看着那盏琉璃灯,又惊又喜:是小渊!
琉璃灯荧荧的一豆灯火轻飘飘地往西边指去,看那忽明忽暗的灯光很明显就能看出来,那个叫小渊的残魂情况不太妙。
林真捧着琉璃灯,显然已经一刻都等不了了,她骤然起身,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现在就出发!
006小心地提醒:可是越家主和越夫人还在准备送你去昆仑的行李呢,要不要先同他们说一声再走?
林真抬头看了看窗外星光烁烁的夜空,又纠结地看看手中的琉璃灯,说:嗯……我给他们留一封信吧。
她从旁边的书案上翻出纸笔,给越家主和越夫人留下一封书信,大致意思是:父亲母亲,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情况紧急,来不及当面辞别,万望见谅。剑圣的玉佩我留下了,不必挂念我,二老也要多保重身体,等等。
写完这封信后,林真等墨迹稍干,从袖中掏出玉佩压在上面,又顺手从桌案上拿起那柄长剑,对006说:好了,走吧!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太了解人类交际的系统略感觉有些不妥,但也挑ᴶˢᴳ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它看着已转身向外奔去的林真,只能把这一点点困惑憋了回去,喊道:宿主,等等我啊!
林真的速度很快。她像是一只雪白的鸿鸟,轻灵迅疾地掠过树梢,踏过屋檐,几个呼吸便已不见了踪影。
006定位了一下林真的位置,发现这么会儿的工夫,林真已经跑出城了。它连忙点了传送:要不是我们已经绑定了,想要追上她还真是有点困难!
魔教这边,教主派出的使者把身受重伤的右护法带了回来,立马就接到了教主的命令:他要单独见右护法一面。
使者看着脸色惨白的右护法,无奈地朝他摊了摊手,说:教主要单独见你。右护法,你能走得动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我能自己过去。右护法强撑着站起来,重复道:我自己过去就好。
好吧。右护法慢走。
右护法步履艰难地走了出去。等他走到魔教主殿时,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背。
但他大气都不敢出,恭顺地弯下腰,朗声道:教主,纪西风求见。
殿中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是。
右护法低着头踏入殿门,朝主座上的教主行了一礼,问:教主传属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越青芷的事。上首的男人负手而立,神色淡淡道:你到越家之后,是如何行事的,一一详细地告诉我。
右护法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
可惜魔教教主的表情管理还挺到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面上也不显出来,右护法只好收起这个心思,一五一十地说:
属下初到天穆城,想着若能兵不血刃把越青芷带回魔教自然最好,所以派人把越府围了,告诉他们只要交出越青芷我们就走……
嗯。阎狰点头,然后呢?
可是越府的人不愿意交出越青芷!他们根本不把我们魔教放在眼里,让越青芷从地道逃跑了!
右护法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如此不识抬举,我便率众攻入越府,把越家的人全都绑了,又派了数十人前去追拿越青芷——
好了。阎狰听到这丝毫没有变化的流程,抬手打断了他,问:你觉得越青芷对你的看法怎么样?
右护法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着痛殴了自己一顿的越青芷,不太好意思说出自己被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教训了的事实,面色难看地尴尬道:大概……挺恨我的吧?
阎狰抚掌道:我也这么想。他冷冷地俯视着纪西风,露出一个危险而又漫不经心的笑,上辈子她求了我很多次,想让我杀了你,我都没有同意。
右护法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他感受到阎狰眼神中的杀意,顿时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
阎狰并不在意他的想法,他慢悠悠地说:现在想想,你也不值得我同青芷离心。
他随意地一挥手,带起一阵凌厉的飓风,所以,你的这颗头颅,且借我来用用吧!
右护法看着那道带着杀气的气劲朝自己袭来,那一瞬间他想说很多:教主为什么要杀他,教主口中的的上辈子是什么意思,以及,越青芷很不对劲……
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带着一丝报复的心情,想:等你见到现在的那个越青芷,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举动!我的今日,焉知不是你的明日!
林真并不知道有人对她寄予了如此厚望。
她循着琉璃灯盏发出的光芒,一路飞掠疾驰,目标坚定地直往魔教所在的方向而去。
阎狰看着纪西风沉重倒下的身躯,毫不在意地唤人把他拖出去处理掉,只留下了他的那颗头颅。
魔教侍人一进殿门就看到一片鲜血,顿时抖如筛糠,还以为教主嗜血的毛病又犯了,自己刚好撞上说不定也要被教主一刀斩了。
但教主看上去颇为正常,心情似乎也十分不错,右护法忤逆犯上,已被我斩杀,看在他为我圣教效力多年的份上,就把他的身体找个好点的地方埋了吧。
几位侍人略有些唏嘘:右护法这样有实力有地位有声望的人,居然也说斩就斩了,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不可容忍的大错……
但唏嘘也就只是唏嘘一阵,真要让谁给这位右护法打抱不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魔教的人,谁不是在教主手底下讨生活,教主说你忤逆,那你就是忤逆呗,死也死得活该!
几个侍人依言把右护法的尸体拖了出去,也懒得给他找什么风水宝地,只潦草地裹了一卷席子,随意找个地方一扔了事。
阎狰漫不经心地把纪西风的头颅收进木匣中。
他看着空旷的大殿,像是在同谁说话一般,语气温柔缱绻:青芷,这一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相负……
满门被灭的江湖女主(七)
幸好越青芷没有听到这话,不然怕是要恶心得吐出来。
至于林真,嗯……
反正阎狰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林真揍他一顿的决心,无非就是让他挨的揍更重一点而已。
一天后。
林真站在沙漠的外沿,认真地打量起这片赤沙漫天的大漠。站在这里,尚能看到身后若隐若现的村镇,那里虽然在沙尘的袭卷之下显得有些破败,但总归还是生气勃勃的。
眼前的这片沙漠却全然不同。
这里没有行人的踪迹,没有鸟兽的声音,天地间只空空地回荡着风沙无情的咆哮声。它像是一只张开了大口的狰狞巨兽,用空寂的一切向来者宣告:擅闯者死!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与沙尘裹挟在一起,混杂成一种奇怪的味道。
林真对此毫不在意。
她从身后拔出长剑,循着琉璃灯的光向沙漠走去。
沙漠迎来了一位奇特的客人。
她看上去是很柔弱的,像是风中一吹便会被折断的细柳,足以让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着;
但她没有带干粮,也没有带水,就这么一人一剑走进了沙漠;
更重要的是,她凭着这一把剑,在魔教布下了重重关卡的大沙漠里畅通无阻,从沙漠外缘一路杀到了魔教总部。
她站在魔教大殿外的时候,她的裙角甚至都没有沾上一滴血。
阎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面色狰狞地问:你确定她只有一个人?
是、是只有一个人!前来报信的教众也觉得这消息听起来很不可靠,但这确实是他亲眼所见,而且那人离主殿已经没有多远了!
他低下了头,问:教主,怎么办?
阎狰坐在主座上,眉头拧成一团:魔教外围的关卡是为了防御中原武林的讨伐设立的,不敢说多么的固若金汤,但即使是千余个江湖二流高手前来,就算突破了这重重关卡来到主殿,也必定死伤惨重。这个女人单枪匹马毫发无伤地穿过沙漠杀到他面前,这怎么可能呢?
但这件他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确实已经出现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吩咐道:传令左护法及本部人马,随本座前去迎敌!
座下教众抱拳应声道:是!
魔教众人严阵以待,不消片刻便等来了这位一人一剑独闯沙漠的勇士。
大多数人看到她的时候,不可谓不震惊:她无疑是美丽的,眉眼柔和清丽,很容易叫人想到江南的烟雨;但当她拿着剑时,你很难在注意到她的相貌,她就像一柄锋锐无匹的神兵,锐利得要刺痛人的眼睛。
就是这样一个人,独挑了魔教的七十二重关?
令人难以置信,但又仿佛这样地理所当然。
只有阎狰的反应是最奇怪的。
他看着林真逆着光一步步走来,脸上露出了震惊、迷茫、愤怒、困惑的神情,最后复杂地扭曲在一起,青芷?
林真:嗯?是越青芷认识的人?
006在一旁愤怒地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个讨厌的狗比男主!快把他剁了吧!
魔教众人也是一愣:教主,这人你认识啊?
阎狰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的视线,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青芷,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林真不太理解这狗东西在说什么,她直截了当地挥剑一斩——
竟然没能砍下去。阎狰周身的气劲凝聚起来,拼全力挡下了这次攻势!
这回轮到林真惊讶了。她这一剑虽然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量,但也不应当被一个灵气稀薄的小世界的人挡下来!这个男主有古怪!
这一剑劈下来,男主仿佛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他看着一脸冷然的林真,难以相信地质问道:青芷,你居然要杀我吗?
林真挑了挑眉:这人怎么有脸问出这样的话?
不知道阎狰的脑回路是怎样的,他似乎认定了越青芷不可ᴶˢᴳ能对自己心怀怨恨,因此他面对林真毫不留情的一剑后十分委屈,青芷,上辈子杀你父母亲友并非我本意,此事阴差阳错,我也懊悔万分,每日心如刀绞,你为何也不体谅我,竟忍心弃我而去呢?
006:!!!
听到阎狰话语中的几个关键词后,它大为震惊,我说这个男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是重生的啊!
哦?重生?林真轻轻地笑了笑,看上去温柔极了,那就让我看看,他还有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呢?
这么说着,林真骤然举起手中的长剑,落日的余晖映在剑上,宛若鲜红欲滴的血!
感受到林真身上宛如实质的杀气,阎狰终于闭上了嘴。
他严肃地拔出自己的刀,气息迎风暴涨!
林真:嗯?怎么感觉这气息有点像我那小徒弟呢?
006尴尬地挠了挠头:啊……那这个男主不会就是……
不会。林真不假思索地说:我徒弟不会这么傻逼。
很主观但又很可靠的理由。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了,刀剑相交,发出电光火石的金铁声。
阎狰的刀很快,带着可怖的蛮荒的气息,他甫一出刀,身后不在战场中央的魔教众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杀意,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段距离,惊道:教主的武功又精进了!
可惜这种威势根本威胁不到林真。
她神色及其平静,像是稀松平常的练剑一般挥出一剑——
却把阎狰好不容易升起的战意戳了个稀碎。
这剑来得十分之快,避无可避,他只能举起手中的刀,拼尽全力地迎上去!
好沉!对面持剑的手都不曾挪动分毫,仿佛那里立着的不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且一座高不可攀的巍巍山峰!
阎狰已经出了一声冷汗。
这真的是越青芷吗?那个温柔而病弱的越青芷?他上一世想尽各种方法重来一次,是为了与越青芷重修旧好。那越青芷呢?她是否有了别的什么机缘,她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越青芷若有这样的机会,定然是想要复仇的……
阎狰内心一片焦躁:为什么?若是只有我一人重来,我只要把青芷留在身边,对她千好万好就是,为什么要让青芷也得到这样的机缘?
林真不知道阎狰在想什么,但她已经摸清楚了阎狰的气息很明显是来自外力。弄清楚这一点后,她终于认真起来,剑光一闪——
鲜血从阎狰的脖子喷涌而出。
他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他最终也没能说出来,含恨地仰面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