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柏灵合上绘画本,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起身走出咖啡馆,临走前走到吧台前付款,并不忘微笑着向景容表示感谢。等她离开,景容走到桌前收拾杯子,发现摩卡还剩下大半杯,他什么也没说将大半杯摩卡倒在水池里。
华灯初上,柏灵回到住处,一室一居的小房子被布置的格外温馨。进门玄关处放着一个一米高的鞋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不同颜色的鞋子。客厅连阳台是个落地窗,正对南面。进门的左手边是厕所,旁边是厨房。卧室朝南与客厅一墙之隔。
狭小的客厅里,电视柜和沙发床分别摆在东西墙边,沙发床旁边立着一个高挑的台灯,电视柜和沙发床中间被一个透明玻璃茶几隔开。沙发床是柏灵租进来时新买的,电视机是房东的,尽管她听不到,但偶尔也会打开用来缓冲下安静的环境,特别是她窝在沙发床里画画的时候,电视机一定要开着。
柏灵走到折起的沙发床旁打开台灯,暖光照得整个客厅昏黄,给人舒服的感觉。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居家服的柏灵走进厨房准备晚餐。一个人住在北方,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还好在她16岁时候楚新就传授了她厨艺,才没成为外卖大军中的一员。
柏灵打开冰箱,里面还有几个鸡蛋和一些昨天买的绿叶青菜,盯了片刻最终给自己下了碗鸡蛋面。吃完面,柏灵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了屋内,并叠好放进了卧室的衣柜里。她打开电视机,找了个动漫频道,抻开沙发床,打开电脑开始修稿,修到卡壳的时候就盯着电视里播放的画面愣上半天,然后找个舒服的姿势再继续。
“嗡嗡”手机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一则微信跳出屏幕。柏灵拿起手机一看是柏桦的微信,“姐,这周末我放假,去找你哈!爱你哟!”柏灵向后仰躺在沙发床上举着手机回复“好!想吃什么,给你做。”
“想喝汤,北方太干了。”下面还配了张哭倒的表情包。
柏灵看着屏幕,眼带笑意“没问题!”下面配了个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的表情包。
柏桦没有打字,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柏灵笑着关掉手机,继续忙碌着。
柏桦比柏灵小两岁,目前就读本地城市大学化学系,她是标准的理科生,思维方式和柏灵完全不同,每做一件事都要先在心中打好草稿,一二三四列清楚,按部就班的去完成。刚上高中的时候,学校要求男生头发刘海前不过眉后不过颈,女生不准留长发。对于留头发这件事,年级内其他女生都是怨声载道,抱怨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奇葩思路,认为女生不留长发就能学习好吗,成绩好不好跟头发有半毛钱关系?可柏桦却不以为然,二话不说剪了个寸头,老远一看背影像个男生。为此,柏灵不得不将她从头到尾把着装品位从淑女装扮改成了中性风格。
柏桦对穿衣很不讲究,小时候都是爸妈给买什么就穿什么,长大后更是对什么长裙、蕾丝、泡泡袖这种属于淑女的类型没有任何兴趣,要不是姐姐的熏陶,她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应该是个男人。但慢慢的跟着柏灵生活久了,她才逐渐提升了自己的认知,穿衣品味提升了不少。刚入大学报到的时候,她的着装可谓是吸引了大批目光,干净利落的牛仔上衣,搭配帽衫,宽松牛仔裤,脚蹬一双平底帆布鞋,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高档品,但颜色搭配让人舒服,极有品位,不少同学后来悄悄问她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柏桦调侃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学生,从小都是捡姐姐的衣服穿,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特别,但不了解她家情况的人细细琢磨却生出一丝怜悯,反而安慰她不要难过,父母其实也是爱她的。柏灵一脸懵然的看着她们,“我不难过啊,为什么要难过?我姐的衣服给我穿怎么了,再说了她有时候新买一件衣服也都等我穿一水之后才套在自己身上,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此后,同学们就知道她和姐姐的关系是真的姐妹情深,对于此事便不再提及。
柏灵提出要来北方的时候,正式柏桦高考结束等着填报志愿,她成绩很好,一直保持着学霸人设多年不倒。听到姐姐要离开家独自去北方,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的反对很简单,就是怕外面的人欺负柏灵。可柏灵宽慰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家人总要有分别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去工作,又不是不再回来。柏桦生气和柏灵冷战了一晚上,最后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只报了城市大学,表面上她表示自己很向往这所大学,高考前就想好非此大学不去,其实是为了离柏灵近一点,继续保护她。
夜晚的胡同很安静,除了遛弯纳凉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车辆进进出出。
景容半倚在床上刷着手机,他在找一些调制咖啡的资料,边刷边拧着眉,嘴里嘟囔着“是这个比例啊。”刷了几分钟,他有气无力的把手机扔在床上,抹了把脸。
每天晚上他都会刷几遍调制咖啡的网页或者视频,比例、顺序早已烂熟于心,可调出来的咖啡却并不受欢迎,他苦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曾经他为了得到答案,每天都跑去街面上的咖啡馆品尝每一家的招牌咖啡,却仍然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倒是总结出了一些经营经验。
他闭着眼思考着白天武家男的话,确实再这么下去咖啡馆很可能又要无疾而终。他知道即便是经营失败,武家男也不会说什么,但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当初找店面的时候武家男可是连个磕绊都没打,直接把自己家的祖宅交到了他手里,不仅如此还出钱置办了咖啡机和一系列相关的物品,包括桌椅,而他只出了个装修的钱。
这时手机铃声响,景容闭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柳眉的名字,摁下接听键“妈,什么事?”
手机里传出柳眉纤细的声音:“你怎么啦?嗓子怎么哑了,感冒啦?”
景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没有。”
“这段时间怎么样啊?”
“就那样吧。”景容知道柳眉问的是咖啡馆的生意,他不太想正面回答,只是随口敷衍。
“就哪样啊?每次问你,你都是这句,就这样吧,就那样吧,到底什么样啊。”
“那样就是那样呗。”景容有些不耐烦的答到。
柳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当初要是听我的,现在早就升到主任级别了,创业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妈,您有事就说事,我忙了一天,实在没力气听您的谆谆教诲,您放过儿子吧。”景容把手捂在眼上,哀求道。
“行,不说了,一说这个你就这副语气。”
“呵呵,感谢您的体谅。”
柳眉笑道:“我没事,就是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再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来,你爸都念叨你好几天了。”
景容思忖片刻,坐起身,“这周吧,看看周末时间。”
“好,那妈周末给你做好吃的。哦对了,家男有时间的话也过来吧,你爸还嚷着找他下棋呢。”
景容说:“嗯,知道了,我问问他时间。”
母子俩又彼此寒暄了几句后挂掉了电话,景容拿着手机叹了口气,点开微信,给武家男发了条信息,“周末有时间吗,去我家吃饭,我爸要跟你下棋。”发完信息,他正要下床去洗漱,刚穿上一只拖鞋,手机屏幕伴随着叮的一声亮起,武家男回复“必须有!”
景容的爸妈住在四环的一个新小区里,周围相当繁华,商场、学校、公交车站、地铁站一应俱全,算是四环上一个比较优越的地段。这套房子本是老两口给儿子买的婚房,但景容这些年只谈过一次恋爱,眼看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女方突然提出了分手。景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没多考虑直接答应了女方的诉求,两人算是和平分手。婚结不成了,房子也就变成了景爱国和柳眉的养老房。咖啡馆开起来后,景容更是搬进了小院住,每逢节假日抽空回家看看二老尽尽孝道。
武家男拎着在小区门口水果店买的果篮跟着景容走进电梯。景容摁下了9层,突然转头严肃的看着武家男,“一会到了家,不准提咖啡馆的事。”
武家男被他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为什么?”
“不想听我妈唠叨。”景容别过头看向电梯的数字显示屏。
武家男说:“要我说啊,你还是别搞了,踏踏实实上班挺好的。”
景容笑了笑,“你怎么不去上班啊?”
“我?”武家男歪头看着他,“我爸倒是巴不得我去公司,哪怕坐一个小时,他都能开心的不得了。”
“那还不好。”
“我觉得不好。”
“毕业就有工作,不用挤破头去争取一个不知道能做多久的职位,还不好?”
武家男摇摇头,“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景容眯着眼睛,下巴微抬,看着他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到达9层,电梯门打开,武家男率先走出电梯,转身看着正要往外走的景容,笑嘻嘻的说了句“我也不知道。”转身一溜烟的朝着902的房门跑去。景容在后面留下了个无语的表情。
门打开,武家男还没走进门内,就朝着客厅喊了声“景叔,我来找您下棋啦!”
景爱国闻声走到门口,看到景容和武家男站在玄关处换拖鞋,满脸笑容说:“家男,你可是好久都没来找我下棋了啊!”
景容回头看着武家男,小声说道:“看见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亲儿子呢。”
武家男锤了下他的后背,两人换好鞋在景爱国的引导下走进客厅。
景容把这处两室一厅环顾了个遍,没看到柳眉的影子,坐在沙发上问道:“我妈呢?”
“买菜去了。”景爱国随口回了句,转头看向武家男“家男,来快坐下,咱爷俩杀一盘?”
武家男从墙边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前,“来呀!”
景爱国兴致勃勃的从茶几下拿出象棋和棋盘,放在茶几上,坐在武家男对面的沙发上,两人开始对弈。而景容则识趣的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翻找着电视节目。
一盘棋局胜负即将尘埃落定,景爱国皱着眉看着要输掉的棋局,武家男笑得满脸褶,“景叔,怎么样,服不服!”
“不行,不算,我要换一步走。”景容拿起刚落下的棋子要反悔,突然被武家男拦住。
“诶诶,落棋不悔真君子,景叔,可不兴这么玩的啊!”
景爱国抬头笑着伸出食指说:“让我一个子。”
武家男倔强的仰着脖子,“不行,以前老让着您,这一次真不行!”
“那行!我认输!”
“哎,这就对了!”
“景容啊,一会跟你妈说,那个红烧鱼不用做了。”
武家男一听急忙说:“让,让,我让还不行吗!”
景爱国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他,“确定?”
“确定!”
景爱国得意地拿起棋子换了一步,棋局势态扭转。
武家男无辜的看着棋盘,低声嘟囔“就知道欺负我!以后再也不跟您下棋了!”
景容看着电视说:“那你以后可以把红烧鱼戒了!”
武家男睨了景容一眼,正要说他不帮忙就算了还做帮凶,以后兄弟没得做的时候,柳眉拎着一大袋子菜进了门。
武家男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个箭步冲到了柳眉面前,殷勤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眉姨,我帮您提进厨房!”
柳眉被他这突然冲过来的架势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袋子已经被他接过拎进了厨房,“谢谢啊。”说完走进客厅看到父子俩坐在沙发上,一个研究棋局,一个看着电视,“你俩可真悠闲!景容,你看看家男,我进门就帮我提东西,你就只顾坐在这看电视。”
景容瞥了眼厨房门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怕没有红烧鱼吃!”
“啊?什么意思?”柳眉疑惑地看着景容。
景容用下巴指了指正在研究棋局的景爱国,柳眉顺势看了过去,瞬间秒懂。
花菇猪脚汤端上桌,柏桦赶忙凑上去闻了闻,一脸满足“好香啊!”
柏灵用手语说:“吃饭吧。”
柏桦点点头,把筷子递给她,随后盛了两碗汤,一碗放在柏灵面前,自己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品味着汤汁的香浓。
柏灵看着她的表情满脸笑容,夹了棵青菜放进她面前的空碗里。柏灵用手语比了个谢谢,大口朵颐起来。
柏灵掏出手机对着汤和菜拍了几张照片。柏桦吃着菜抬头看着她,疑惑地比了个“干嘛呢?”的手语,柏灵手语回应“拍照发朋友圈。”柏桦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这时,柏桦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把菜塞进嘴里,没等咽下去就接通了电话,囫囵的说:“喂。我?在我姐这吃饭呢,不去了,这周末陪我姐,没空!嗯,你们玩吧,挂了!”
柏桦挂掉电话,柏灵比着手语问道:“谁呀?”
“同学。”柏桦手语回答。
“有事?”柏灵手语问。
“没事,约我逛街。”柏桦手语回答。
“不去吗?”柏灵手语问。
柏桦摇摇头,比着手语“这周末陪你。”
两姐妹相视一笑。
柏桦是听力是正常的,这也是柏麟和楚新最欣慰的事。当初楚新怀上柏桦的时候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这个女儿也会像柏灵一样是个先天的残疾,好在有老天爷的眷顾,柏桦出生后经过各项检查并未发现任何缺陷,她是个正常的孩子。
柏灵见到襁褓中的妹妹红扑扑的,摸上去软软的,欢喜的不得了。柏麟当初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只要是正常的,就心满意足,为的只是能够以后让两个孩子相互照顾互相扶持。而夫妻俩对于两个女儿的教育也是一样,姐姐要让着妹妹,妹妹要爱护姐姐。根深蒂固的传统教育从小扎根在柏桦的心里,两姐妹性格不同,爱好不同,却从不打架,邻居常夸柏麟和楚新有福,生了两个如此听话的女儿。而在柏灵受到欺负的时候,柏桦第一个冲到她面前,因此还得了个“护姐狂魔”的称号。